原标题:山东疫苗案失焦,59个“食药监”透明度及格率仅1.7%
医生举着注射器准备走近小豪时,这个四岁的小男孩抖着身子,并一个劲地往奶奶怀抱中缩。他被医生的动作吓着了,以为那个挥着大刀砍向自己的人又来了。
那是我十年前报道一宗幼儿园儿童集体被砍时,亲眼目睹的场景。当山东疫苗案曝光时,我的脑海中印出另一个画面——在孩子尤其是父母眼里,那些注射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支支枪?
好在世界卫生组织今天及时回应,称不正确储存或过期的疫苗将会失去或降低效力,但几乎不会引起毒性反应。
但是,山东疫苗案的信息公开,仍然是最大败笔。从官方公开的消息来看,此案去年已被挂牌督办,涉案人员陆续落网,案件突进之时,有关疫苗的信息却从未让公众知情,殊不知这期间可能就有孩子用到了。
我把食品药品安全、公共轨道交通、环境大气污染等重大事故归于腐败恐怖主义,是因为由此造成的心理恐怖可以渗透到任何阶层,明星的孩子也要打疫苗,大内的官员也要坐高铁,所有人都要呼吸,这无任何特权可享。
只有这几件事情,才可能在网上引起共振,哪怕你平时有多么不关心政治。
这一次,继章子怡在微博中呼吁关注疫苗安全后,奶爸贾乃亮公开爆粗口,称:“有没有人关心疫苗问题??五亿元无效疫苗流去哪了?疫苗都给那些孩子打了?还有多少留在医院里?必须查的清清楚楚!!!造假疫苗的,我真想拿雷连劈你十年!真想骂你祖宗!”
稍后,贾乃亮再次转发更新微博,并质问道:“好几百人,卖了六年,大半个中国,以后能不能活了?……卖假药的,你们是疯了吗?”
导演陆川的儿子打了三次疫苗,他发问,“有没有人关心疫苗问题???必须公布五亿元无效疫苗流向,疫苗都给哪些孩子打了?还有多少留在医院里?必须查的清清楚楚!!!请给公众交代个明明白白!!!”
谈及山东疫苗案,足够奇葩的是,早在2009年,庞某就曾因非法贩卖疫苗被判缓刑。但是,她不但没有收手,居然能在缓刑期间重操旧业,通达全国18个省市。
这是什么性质的案件?负责缓刑监管的司法部门哪儿去了?药品监管部门又到哪儿去了?
可是,这片土地的诸多特色之处,从来是超过好莱坞编剧们想象的——举其一例,当年作为三聚氰胺事件责任人被处分的孙咸泽,却在2014年6月任命为副部级的“药品安全总监”。
你说,庞某这样的“监外生意”,因为有孙大人在,还有什么不可能呢?
国家药监局首任局长郑筱萸退休后落马,上级这样定性:“郑筱萸在药品监管工作中,利用审批权收受他人贿赂,袒护、纵容亲属及身边工作人员违规违法,性质十分恶劣。案件造成的危害极大,威胁人民群众身体健康,严重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。”
很快,郑被执行死刑,以对冲民愤;副部级的局升格为正部级的总局,以表明整治决心。然并卵,你除了需要养更多的官员,看到食品药品的监管有何改观?
这回监管者倒有高姿态的“进步表率”:先是山东罕见地公布了警方查获的庞某的上下线名单和手机号码;然后,国家局连发三条公告,督促各地监管部门限期核对涉案的嫌疑人员信息,每日上报进展,及时向公众公开。
说是“进步”,实则撇清责任。试问,这类非法经营疫苗,从原本应该封闭、严谨的防疫疾控炼条外流出去后,在体制内非法勾串疫苗贩子,售出或购入的政府部门工作人员,岂会轻易留下毫不掩饰的台账?那可是六道防线全部失守啊!
看看他们之前做了什么——全国59个“食药监”大考,透明度及格率仅1.7%!
这是来自今年315当天,北京大学公众参与研究与支持中心发布的《2014-2015年度中国食品安全监管透明度观察报告》。
各级食药监管部门是食品安全信息的最大集散中心,比任何科研机构、社会团体都更具信息优势,也是最应为公众所依靠和信赖的信息来源。但是,在中央、省、市三级共59个评测对象中,国家食药监总局勉强及格;31个省级食药监局中,只有6个及格;27个省会城市食药监管部门无一及格。换算成百分比,此次测评的及格率为1.7%。
食品安全监管透明度随行政级别下沉呈整体递减趋势,越到基层信息越不公开,且差距逐渐拉大。这次出事的山东,拿下了地方的最高值69.75分;最不透明的是内蒙古、浙江和西藏,最低得分7.5。绝大部分省局在50分以下。
食品安全风险警示、食品召回、食品安全抽检、违法查处和行政处罚等监管活动一线的信息,是消费者最关注的,也最应该及时、高效地公开和传播。但食药监总局得分率为46.55%,省市食药监局平均为38.45%。而食品安全的标准、许可名目等静态信息,食药监总局得分率为83.33%,省局只有50.99%。
可见,中国食品安全监管信息“重完成时、轻进行时”,也就是说动态信息的公开程度比静态信息差很多。
另外,《食品安全法》明文要求,诸多信息都应给予公开,任何理由拒绝公开都属违法行为。测评发现,申请公开率仅59%。何况,申请公开属于被动公开,与主动公开之间仍存在巨大鸿沟。
回到山东疫苗案,舆论再次失焦——这似乎是近年来重大公共事件的通病,以和菜头为代表的意见领袖,对自媒体发布的不严谨、太偏颇的信息给予了批判,自然招致另一派的群起围殴。反倒是作为监督责任主体,成了隔岸观火的看客。
友人雷磊说:“不少人用毒奶粉的案例来计算变质疫苗造成的危害,得出的结论是变质疫苗并不值得如此恐慌。可是伤害是具体的,要人来承受的。在一个到处是漏洞的疫苗体系里,计算概率太奢侈,这样的数学也很冰冷。因无知而保有的一点恐惧,担不起民粹的大帽子。”这两年,调查报道开始销声匿迹,官方喂养式发布一些信息,然后自媒体各持一见进行辩论,让主题彻底失焦,轮不到人家干预,就又被下一个热点替换。民众自然在这一惊一乍中感受着恐惧。
是的,我们不指望有免于恐惧的自由,但至少要有恐惧的自由。这大概就是有人提出的民众恐惧权吧!
王大妈苦中作乐,说想来一针免于恐惧的疫苗。如果世上真有这种疫苗,哪怕它未必有效,在这片土地上,或许能催生一家世界级的公司。想着最近身边的亲友,唉,老板,给我来一打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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